L’impossible

　　说是眨眼间，离Project.D结束已有五个年头。

　　说是意识到了这一件事，还不如说某个日期像泡沫般浮出脑海之时，今天已变成昨日，高桥凉介看了看表面，时针在无声的时间里划过了“十二”。或许就是这一缕模糊的伤感混入了浓重的疲惫当中，让他踩动油门，朝着秋名山的方向驶去。

　　不是FC。只是平时的上班用车而已，非常普通。来到山脚下夜风开始变大，蓦然他又想起以前与香织在冬天里夜行。她说冬天可以将声音传得比任何季节里的都要悠远，如果心灵平静或者感到孤单，兴许还可以听见冬风中的颗粒感。

　　“大概是看不见的雪的呼吸吧”，她微微笑着，说着这样的话语此刻听起来，倒也似是可以相信的。他并未开窗，车内很安静，但在某些片刻他听见了转子引擎的声音，那声音在心底短暂地浮上来，又缓缓沉落。

　　再过五年，他会不会就真的……忘了呢？

　　上山的时候，一个又一个弯，一个念头还未安置另一个念头又被塞到手心。启介在美国的比赛不知道怎么样了、回来的时候正好二十七岁生日了吧、今天的董事会开得真是一团糟、自从与父亲在工作上产生分歧后多少天没回本府已经不记得了……

　　“以我作为对手的话，那个对这条路早已烂熟于心、驶过了秋名山整整五个春秋的人又会怎么开呢”这样的问题，曾经被他当成最有趣的问题。

　　泡沫停止了破裂，像一颗颗安静的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珍珠漂浮在海面上。秋名山的灯光不算太亮，却也照得到一些摇曳在黑夜的树影，暗淡地拂过高桥凉介的脸庞时，眼底的那条道路好似并非仅仅通向山顶。

　　又再开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又下山了。就是在这个地方吧。高桥凉介停下车。另一种他未见过的水沟跑法。最有趣问题的答案揭晓之后，他和那个奇妙的少年第一次面对面对话。不同季节，没有断断续续的蟋蟀的歌声，但是一阵熟悉的感觉却从遥远的过去扑面而来。原来冬天真的可以让声音传得非常远。

　　“藤原拓海，你真快啊。”

　　“后会有期。”

　　至于他怎么落实自己说过的“后会有期”，除了后来的Project.D以外。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Project.D真正结束的那个夜晚，他将FC开到秋名山，没有顾及到“最速理论”，没有再进行任何数据研究，只有一个最自由、完全放空了的自己。

　　一台摄像机，一个假设，就足够了。

　　假设最后一次由藤原作为对手的话，我又会怎么跑呢？那同样是一个有趣的问题。犹如藤原就在另一个车道与他同行，他将自己最满意的解答记录下来，即使深知那不可能是他最优秀的一次战绩也无所谓。在当时，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冲动让他将那张光碟送到藤原手上，除了为他和为自己送行，还有一句更重要的话他想要对藤原说。

　　——如果累了的话，就暂且用我的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他终究没有说出口。有些时候，语言的表达容易出错。

　　凌晨的风最冷。也许待会儿会下雪也说不定。这样无关紧要地想着，只因自己的内心是温暖的。在起点线亲目藤原的开始、终点线等待藤原的归来，一幕幕他在FC的视窗中曾经观赏过的风景，于眼前的夜色中无声放映起来，流光溢彩，动人心弦。

 　　“谢谢你，凉介先生……”

　　藤原还不知道那是关于什么的东西，收到的时候一手无措地抓着头发。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笑着的，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礼物，他第一次送这样的礼物，在未了解到对方是否一定会喜欢的情况下。

　　藤原拓海。

　　想起他的时候，仿佛心底的忧伤就会随之淡去。

　　第一个打败他却让他更喜爱赛车的人。定义蹦入脑中他漾起一丝微笑，笑的是远远不止如此。他把D的意义倾注在这个人和启介身上。然后他成功了，即使他以后淡忘了自己最热情与幸福的那段时光，也无法抹灭他的梦想已经完成了的事实。

　　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刻是没有遗憾的。因为他和自己的梦想是相连的。唯一遗憾的大概是以后没有机会再和他一起赛车了吧。并未对他失了关注，他也去了美国。会再次和启介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稍微有点羡慕启介呢。

　　而后来高桥启介的归来，却把那个结果也带了回来。

　　“哥哥，猜猜这是谁给你的。”

　　“真可恶啊，一开始他给我的时候，我以为他知道我的生日。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啊，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秘密不可告人吗，哥哥？”

　　非常薄的圆碟状的东西。

　　稍微颤动的镜头——视窗中飞驰相向而来的蜿蜒路面，只属于藤原拓海的漂移过弯，赛车引擎的声音盖过一切他却可以听见方向盘双手的主人自信专注的呼吸——天赋与天赋之外的、他和他的梦想。

　　如果累了的话，就暂且用我的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仿佛对方曾听见过这句话，又再次对他说了出来。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他的心十分充盈。他大概也可以十分自信地告诉自己：无论再过多少个五年，他都不会忘记。

　　END.